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隐喻:比较研究的基本方法

2000-05-10 来源:中华读书报 张沛 我有话说

比较文学是一种跨民族、跨语言、跨文化、跨学科的文学研究,其研究方法包括“影响研究”(历史的实证的方法)、“平行研究”(审美的批评的方法)、“文化研究”(多元的跨学科的方法),此外中国学者还提出“阐发-对照研究”(异同比较)、“模子-寻根”、“文学-文化对话”等研究方法。随着比较研究的深入泛化,当代研究者倾向于视“比较”为一种远景或框架,而将方法论的问题存疑悬搁起来。这自然不失为一种聪明的权宜之计,但我们需要一套行之有效的操作规程来指导基础性研究工作,却也是不言自明的事实。

当代西方的“隐喻”研究成果或许能为我们提供一些启发与帮助。西方的隐喻研究大致经历了修辞研究(今人对隐喻的了解大多即停留在这一层面)、诗学研究、语言学研究、哲学研究及多元跨学科的综合研究等五个发展阶段,从中产生的“比较说”(comparisontheo?ry)、“替换说”(substitutiontheo?ry)、“互动说”(interactiontheory)在隐喻的性质、原理、机制等方面均形成相当成熟的看法,特别是对隐喻的认知价值给予了充分的肯定,如“隐喻是一种‘跨领域’的映射”(Lakoff&Johnson)、“隐喻具有认知功能”(BipinIndurkhya)、“隐喻是跨学科研究的工具”(AntonyN.J.Judge)等说法已经成为学界的共识。隐喻是如何进行“认知”的呢?答案是“互动”。如在“时间就是金钱”这个隐喻中,“时间”是这个隐喻的“主项”(或称“喻旨”、“基源”),“金钱”为其“副项”(亦称“载体”、“目标”);二者均为一“涵义系统”,如“时间”这个涵义系统中包括诸如“可计量的”、“流逝的”等子项,“金钱”这个涵义系统中则包含了诸如“可计量的”、“可存取生息的”、“宝贵的”、“纸制的或金属制的”乃至“是万恶之源”等子项(顺便说一句,子项数目在理论上可以无穷扩充下去);其中“主项”为隐喻提供了一个“框架”,“副项”则为隐喻提供了一个“视焦”,当“主项”对“副项”进行“映射”时,“副项”涵义系统中的子项意义即通过“选择”(如选取“宝贵的”、“可存取生息的”、剔去“纸制的或金属制的”、“是万恶之源”等项)、“压缩”(如将“可计量的”一项并入“时间”的涵义子项之中)、“强调”(如对“宝贵的”子项予以突出)、“组合”(即形成新的主项涵义系统)等方式“筛选”、“过滤”到“主项”的涵义系统中去;隐喻这一互动映射的结果,便是“时间是宝贵的、不断流逝的、可以利用并产生价值的,等等”这一新的认识。将此过程大而化之,便是人类认知的基本机制。

今天所说的“比较研究”,其工作机制在很大程度上便是“挪借”(appropriate)某一已知领域内的经验或知识向另一未知领域进行隐喻式“映射”,而由此获取的研究成果即为两个领域内的知识的互动产物。这种隐喻映射可说是“古已有之”,不过说法不同或当事人未曾自觉标榜罢了:中国有汉魏之“格义”、明末之“心学”,西方有绘画-文学之“印象主义”、医学-文学之“自然主义”、甚至科技领域中的仿生学种种,无不具有上述隐喻式映射互动的基本特征。比较文学研究更是自觉地运用隐喻方法进行研究:如“平行研究”即是针对两种异质的文学现象进行类比对照;“影响研究”固然相对注重换喻式的“事实联系”,但只要存在着研究者的“前理解”,其研究仍不免会有隐喻式演绎的因素在;至于“阐发”、“对话”可以说是隐喻互动认知模式的一种“隐喻”表述。可以说,隐喻涵盖了上述各种研究范式,它不仅为比较文学-文化研究提供了可能的术语、系统的操作规程,同时也有助于澄清比较文学研究的目的、合法性等长久以来困扰我们的问题———如对“比较是不是目的”、“比较研究的理论基础”等争论,我们通过已有的隐喻研究成果即可予以明确的答复:“比较”主要是一种手段,虽然它也具有满足审美或想像的功能;“一切宗教或哲学研究均脱胎于四大‘根隐喻’(“rootmetaphor”,Pepper)”,隐喻(类比、映射或挪借)即是比较研究的理论根基。

隐喻是比较文学-文化研究的基本方法,所谓“基本”,主要体现在:

1)现实世界中充满了现象(黑格尔),一切人或事物均作为“中介”而处于途中(帕斯卡尔),这就注定世界或人类的生存状况是隐喻的;

2)人类固有的“心魔”(培根:《新工具》)或曰“前理解”(海德格尔:《存在与时间》)决定了人类的认识能力必然是隐喻式的;

3)人类的认识往往“弊于一曲”(《荀子·解弊》),已有的“明”相对于更高层次的“明”来说恰恰是一种“弊”或曰“真理的隐喻”,因而辩证地看,“明”(真理)不过是一种中介、过程、现象和隐喻,而隐喻倒是终极、真实、永恒和本质。

当然,隐喻思维方法亦有其局限与不足,如“视焦”的定位、对研究对象特征的“筛选”与“过滤”等等难免造成合法或不合法的“误读”,同时隐喻思维取得“理据性”(motivation)之后便不得不扬弃自身而让位于逻辑、理性。与之相应,比较研究相对于更高阶段的研究亦只是一个有待扬弃的中介(当然其价值也正体现于这一扬弃之中),而安然候等被扬弃的命运则无疑是比较研究者应有的智慧、风度与勇气。在此意义上讲,隐喻不仅仅在技术层面为比较研究提供了支持,同时它也为维持、唤醒比较研究固有的人文关怀提供了某种契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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